复得返自然

正当我为眼前停满了各色车辆的马路和周边一圈绿色施工围墙而郁闷时，它忽然映入眼帘，那是我在北京从未见过的景象。

正值入冬时节，几日前还披着绚烂的红黄外套的行道树已失去了风采，只剩下光秃秃而又细小的枝桠，如骨架一般，宣告着肃穆且单调乏味的寒冬的到来——在北京过了几次冬天，唯一一次冬天见到花是在圆明园里，乍看到时十分惊喜，好奇究竟是何种植物的花朵有着如此旺盛的生命力，凑近一看才发现是人工安上的假花，兴许是管理者也忍不了北京冬天的乏味了吧。

不过映入眼帘的倒不是花，眼前确乎只有一副萧瑟的景象，没了树叶包裹的树木稀稀疏疏地立在没有绿草的土地上。 触动我心弦的是这片荒野的辽阔，纵使树木被人为栽种地很分散，也没能让我一眼望到其边界，只看到深黄的树和浅黄的土绵延到视野的尽头。 更要紧的是，这里没有宽阔的水泥路亦或什么铁栅栏围出的禁区，只有两三条窄窄的铺装路面在不远处散开，周围却是七八条被人们踩出来的路。 虽然眼下一个人都看不见，但光秃秃的板结土块记录着往日的脚印。

我确乎未曾在北京见过这样的地方。 我穿行过各式各样的街巷，去过或大或小的公园，也爬过景区和野山，会在夜里跑到没了灯光的地方去看星星，但却从未找到过如此能够安置灵魂的地方。 我像一只刚出笼的鸟儿，不，是在家里闷了许久才得以出门遛弯的狗子，在这片荒野上恣意奔：铺装路、土路、枯黄的草坪，都是我落脚的地方，在林间“左冲右撞”。 是的，确乎没有这样的地方：长安街虽然宽阔，却是车流的主场，行人是不得放肆的；公园和景区虽是人的国度，却只有规划好的水泥路，路两旁的灌木丛和金属围栏将我和自然隔开，也限制了我的去处；山上虽然自在没有这么多人为的约束，却因自然的伟力也不容乱跑——上次在三峰被旧路线引入了没路的地方，走了不到一百米就被树枝刮得不敢向前…… 只有这片荒野上，没有禁区，也没有所谓的“正路”，只是自由地奔跑着。 跑一段累了停下休息，前方的荒野依旧一望无际。

就在那时我想起了陶渊明的那句诗，“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方知其所言究竟是何感。 是啊，我受够了这樊笼里的生活，受够了远离自然的路，受够了被人们规划好只能老老实实跟着走的正路…… 我只想，在这一望无际的荒原上，自顾自地走我的路，野路也好，弯路也罢，但我知道，那是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