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令十字街84号》

在《南山公园与查令十字街84号》这篇博客中,我才知道原来另一位博主的名字取自一本书名。地址作为书名十分能引起人的好奇心,也会让人不由想起福尔摩斯的“贝克街221b”,遂找来这篇简短的书,不到一天把它读完了——用几个小时的阅读,走过了几个人20年的光阴。

这不是一本有主题或要表达什么思想观点的书,它表现的正是生活与友谊本身,无需评判议论,只是静静地展现着。以真实的往来信件作为内容,它如实地反映着双方的交往过程、关系变化与一系列生活琐事,读来仿佛是在翻阅自己和一位好友的聊天记录。只是,他们的时代没有互联网这般即时通讯,在那个“从前车马慢”的时代,一切内容都被信件往来的不便给浓缩了,时间酝酿并沉淀着一切。我的拙笔描不清这般细腻的感受,只得引用书后附录中,陈建铭写的《关乎书写,更关乎距离》中的段落来表达:

我一直相信:把手写的信件装入信封,填了地址、贴上邮票,旷日费时投递的书信具有无可磨灭的魔力——对寄件人、收信者双方皆然。其中的奥义便在于“距离”——或者该说是“等待”——等待对方的信件寄达;也等待自己的信件送达对方手中。这来往之间因延迟所造成的时间差,大抵只有天然酵母的发菌时间之微妙差可比拟。

我始终不愿也不甘臣服于转瞬出现在对方屏幕上的电子邮件;自然更视ICQ(线上实时对谈)为畏途。拜传统邮政犹运作不辍之赐,我至今仍与老友、至亲维持着手写、投递信函的老把戏,全然是因为我由衷相信:致力消弭空间、时间的距离纯属不智亦无益。就在那些自以为省下来的时、空缝隙里,美好的事物大量流失。我指的不仅仅是亲笔书写时遗下的手泽无法取代;更重要的是:一旦交流变得太有效率,不再需要翘首引颈、两两相望,某些情意也将因而迅速贬值而不被察觉。我喜欢因不能立即传达而必须沉静耐心,句句寻思、字字落笔的过程;亦珍惜读着对方的前一封信、想着几日后对方读信时的景状和情绪。

读到此处,我情不自禁将这段话发给了正在给好友们写信的一位朋友,我知道这有些唐突,但那股共鸣的冲动是抑制不住的。

摘录一些有所感触的细枝末节:

  1. 他曾对我说:游客往往带着先入之见,所以他们总能在英国瞧见他们原先想看的。我告诉他,我到英国是为了探寻英国文学。他这么告诉我:“去那儿准没错。”

  2. 隔着三千英里的安全距离,我写了一堆没大没小的信,我大概只会悄悄溜进去又静静踱出来,而不敢告诉他们我是谁。

  3. 很抱歉又隔了好一段时间才回您的信。因为直到今天,我们才有好消息可以向您报告。

以下为附录文章的内容

  1. 人口研究报告可以印出各种数值、计算城市人口,借以描绘一个成事,但对城里的每个人而言,一个城市不过是几条巷道、几间房子和几个人的组合。没有了这些,一个城市如同陨落,只剩下悲凉的记忆。

  2. 一方面,进单一一家书店比较接近纯商业行为的“购买”,而不是带着本雅明式游手好闲意味的“逛”,一本书你在这家买不到,大概在另一家也休想;另一方面,“逛”,应该是不完全预设标的物的,你期待且预留着惊喜、发现、不期而遇的空间,……

  3. 她会为一本欺世盗名的书而冲弗兰克发飙,将满腔怨气倾斜到打字机上,然后突然收起霸道,对着空气娇媚地笑了:“弗兰克,你是唯一了解我的人。”

全文的主体内容是关于书籍展开的,多处关于书籍制作精美的描画让我思索起自己的读书习惯。

我小时候是一个不爱读书的人,至少不爱读家长口中所说的那些“名著”,对于各种故事情节提不起兴趣,书架上只有各式各样的科普杂志与书籍。当然,如若你把网络爽文也算是一种阅读的话,那中学时代的我或许也还算是个爱读书的人(笑)。发生转变是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由于开始对哲学有了兴趣想读些书,读过《非理性的人》、《What is life》这种相对易读的书籍(这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位哲学人文课的老师推荐给我的,从他那里,我学到了很多存在主义的思想),还读过一些马列著作,也不自量力地啃过《纯粹理性批判》、《现象学的观念》,让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书还可以是这样的——不再是一大堆完全记不清的人名之间发生的各钟琐事,而是思想的表达于碰撞。于是在那些晦涩的文字中沉浸了许久。那段时间,我尝试让自己养成睡前读书的习惯,提早半小时上床,借着被我挂在床帘支撑架上的屏幕挂灯的灯光读书。如今回想起来,会惊讶于当时的自己竟能在那些晦涩的阅读中坚持大半个学期,甚至因此渐渐喜欢上阅读。

后来,大概是在读《纯粹理性批判》的时候,感到啃的实在太累,想换些书读,在一些机缘巧合下,选择去读弗洛姆的《逃避自由》。我不太清楚这种书籍应当如何归类,百度给出的“社会心理学”似乎有些过细了而且并不贴切。用我的话来说,就是那种议论性地表达观点与思想,展现着对人生的体悟,但又不像传统哲学书般,有着过强的形式与逻辑,导致读起来如数学教材一般。读完后很受启发,继续读了《爱的艺术》,并且认为,比起哲学书,或许还是这种书籍更适合我。这其中的重要原因之一自然是哲学著作晦涩的语言,但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那些哲学家的著作体系太过宏大,尝试囊括万物解释一切,到头来被后人连根拔起,只余下“此路不通”的标牌。哲学书的阅读对于世界观的建构以及思维的磨练自然是十分有意义的,只是那时的我已经对这些宏大的体系再也提不起兴趣了,只想寻找“细微处”的智慧闪现出的光芒。也是从那时起,我才理解了为什么有人可以一年读几十本乃至上百本书,否则按照我此前对那些大部头的文学作品以及一天只能读十几页或几页的哲学书的经验,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

至于重新开始读文学书,是在今年寒假读的《解忧杂货铺》。已经忘却当时为什么突然想读这本书了,只记得坐在阳台上,花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读完了,似乎又回到了中学时代那种看小说的感觉,只是这次从爽文变成了对生活的感悟,读完后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的美好。

但后续似乎也就到此为止了,上个学期的忙碌之中,读书也有些七零八落,床头放了几本书,有科学史、哲学、文学,也有专业书(久负盛名的《费曼物理学讲义》),凭着心情挑出一本来看。不过其结果便是,不出所料地一本都没有读完。好在经过这学期的“奋斗”后,我终于从课程的压力中解放出来,进入完全摆烂的游手好闲生活。暑假备考托福时,闲来无事读了《安娜卡列尼娜》,当时的种种原委已经在那篇博客里写过,而后来的故事也都在博客中,此处便不再赘述。简单来说便是,依然喜爱着思想性的书,只是或许不再啃得动哲学名著了;对文学书的兴趣开始萌发,还在尝试进行探索。

除了阅读的内容种类,还有阅读的方式的变化。

文中以及附录中提到的各种各样的对纸质书的喜爱,让我十分羡慕,也十分伤感,因为目前我大部分的阅读是通过阅读器实现的。我自以为是一个十分怀旧的人,会有感于岁月在书页上留下的痕迹,也喜欢透过玻璃窗,凝视着书架上码放整齐的读过的书。但当我上大学不得不离开家乡,行装中只放得下寥寥几本书时,我意识到,这是一种奢侈。比起当下更好的阅读体验,我更需要这些读过的书能一直陪伴着我,在多年后我被生活触动的某个瞬间,跑回去翻开那本书,找到那段烙印在记忆深处但已经有些记得不太真切的文字。

于是,阅读器配上calibre以及云备份,成了便携性下的权宜之策。而从另一个方面来讲,阅读器也减少了我阅读的成本,不过这并不是指买书的经济成本——买阅读器的钱至少够我买下几十本崭新的书了,而是对读书环境的要求有所降低。高中时我学到了“不动笔墨不读书”的含义:由于不想让杂乱的勾画污染整洁的版面,我读过的书基本和新书没什么两样,但在写作文时偶然想起之前读到的一段话想翻出来引用,面对着整洁如新的书却怎么都找不到在哪。从那以后,除了课本我会直接在上面勾画,其他的书大多都是边看边做笔记摘抄(当然,这一习惯的养成也可能是因为高中的阅读摘抄作业)。抄写的过程不仅显著降低了我的阅读速度,也导致阅读只能在书桌前进行:在阳台上、床上的阅读是不可能的。而电子书的文本高亮则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勾画变得整洁可以让我省去摘抄的步骤,而且勾画后的版本直接覆盖原版进行存档,也不用担心摘抄本的携带问题,但若悲观点来说,我对书本的理解程度也会因此下降,只得当是凡事总要有所妥协吧。


《查令十字街84号》
https://professorx8.github.io/2023/10/02/《查令十字街84号》/
Author
Alexander Zhang
Posted on
October 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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