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性抑郁

缘起

从槿呈Goidea的博客中偶然得知了“政治性抑郁”这个词，文中附了这个概念的提出者Dr. Robert Lusson的原文《Political Depression》的链接，读完之后很受触动。这个概念精确地描绘了我在经历了Covid-19的封控即将结束时近一周的集中隔离后，受到的精神创伤以及一些思想的转变。我想，专门写一篇文章来讨论是十分必要的。（虽然如此，我不知道时下再去写一篇以Covid-19为主题内容的文章是否有违“政治正确”（事实上我已经刻意在避免使用那些中文关键词）。我理解当时采取那些措施的动机与必要性，也无意去评判什么，我只是想记录自己的思想历程，去告诉那些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人，他们并不孤独，这世上有人与他们一同走过那般岁月。）

文章摘录与简评

文章开始触动我的一句话是：

However, political depression may bring an added dimension, the loss of the thoughts and feelings of control over one’s destiny. The perception that work, education, imagination and perseverance do not matter and that there is a ceiling on one’s possibilities.

然而，政治性抑郁可能还有一个额外的维度，即对自身命运失去掌控的想法与感受。它代表着这样一种想法：学历、想象力、毅力都没有实际的作用，你终其一生能达到的高度早已有了上限，一切的努力都无法撼动那个天花板。

那一刻，隔离时的经历冲入脑海。那种渴望自由想要走出房间，却又被社会的各种规章制度以及内心的道德感所束缚而不敢越雷池一步的冲突与矛盾以及强烈的无力感，再次真切地涌遍全身。那个天真地追求个性、自由的我消失了，彻底被这一切压垮，只剩下无尽的渺小与无助，犹如一个冲浪者被巨浪打翻，而后如浮尸般漂在海上，任由浪花摆布。

作者在文中认为这一现象和美国的文化背景有关：

This perception may include a particularly powerful American angst owing to centuries old hardwiring of the proposition of unlimited possibility unencumbered by race, gender, religion, ethnicity, or class/wealth.

这种看法可能包括一种特别强烈的美国人焦虑，因为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坚信不受种族、性别、宗教、民族或阶级/财富阻碍的无限可能性的主张。(Google Translate)

但现实却是，早在2017年由美国心理学家提出的概念，切中了2019年全球新冠以来，2023年的中国青年的精神状态。

随后，作者分析了可能的成因：

Political depression may be partially driven by the fear that one may be materially harmed or socially excluded by conditions beyond one’s control. There may be an element of persecution present; thoughts that one’s government is being driven by a societal paranoia, a fear of the other and that one is the other. There may even be thoughts that one’s society is breeding feelings of inferiority for some of it’s population and that those attempts are so subtle and Machiavellian as to make one question his or her own reality. This may, in turn, create a psychically disturbing gaslight effect, the systematic attempt by a person or institution to erode another’s reality by telling them that what they are experiencing isn’t so.

这段话中有一小部分我没有看懂，在此便不作翻译，但其中提到的很多可能的情形，都在那段时间里真切地发生了。很难指出究竟是哪些因素促成了这种情绪的出现，也隐约感到文中的这些列出的情形都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但我无暇，也不愿再去追溯那个原因了，揭开伤疤的痛苦是每个人都不愿面对的。

何去何从？

纵使“政治性抑郁”一词可以很好地刻画我的经历，但这种抽象的标签化依旧丢失了太多细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不想妄论所谓的疗法，只简要聊一聊自己的想法。

虽然名字中带有“抑郁”这个当下看来如洪水猛兽般的词，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病症，而只是一种对精神状态的描述，而这种状态会随着新的经历的出现自然改变。这些经历诚然带来了极大的痛苦，但对个体来说也是一种成长，重新塑造着思想与性格，让我们从原本的“努力便可无所不能”的迷梦中醒来一刹那，瞥见更为冷酷的现实，而那种强烈的迷茫、焦虑、无力感，随着生活的继续又会逐渐恢复，重新变得自信、充满活力，只是在偶尔夜深人静的迷茫之时，回忆起那段经历，猛地惊出一身冷汗，重新考虑当下的生活。